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鄢利民:家乡的小河

来源:清风杂志社 作者:鄢利民 编辑:陈靖 2019-08-20 10:31: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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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的那条小河叫藕池河,严格地说叫藕池河西支(也叫官垱河)。我查了一下资料,这条河是清咸丰年间长江在湖北公安和石首交界的藕池决口不塞而成的,是长江水入洞庭湖的“四口”之一。家乡挡水的那段堤因为最初是官费出资修建的,所以叫“官垱”,后来成为了地名。

这是一条流量不匀的季节河。热天的涨水季节,小河水满,波涛汹涌,需要防汛,需要摆渡;到了冬季,则几近干涸,可以涉水过河。涨水时,河水浑浊,挑一桶水,澄清后有百分之三到四十的泥沙,与黄河水差不了多少;到了枯水季节,水清澈透明,可见小鱼。由于冬天里水少,满足不了用水需要,还要在适当的河段筑起水壩蓄水。

我家的小屋就建在河堤的外侧。每年涨水时,家里都要住满防汛的队伍。防汛的任务就是巡堤,发现险情。两人一组,白天扛锹,挖导流沟;晚上则是一人提灯笼,一人提铜锣。那个锣有筛子那么大,敲打一声,可传到几里路远。平安无事时,每隔一段时间敲一下;发现险情需要抢险时,则敲打急促的锣声。湖区的人们对锣声的反应早已约定俗成,听到只敲一下的锣声,大家安心做事;只要听到急促的锣声,就像山里人听到喊“狼来了”一样,都会拿着锹和扁担箢箕奔赴现场抢险。我在老家的那几年,防汛中没有发生过一次险情,因而也没有听到过一次急促的锣声。

有一年长江涨大水,小河的水涨到了与我家屋台差不多相平的地方,屋场都被水淹了,屋里人出来都要涉一段水才能到堤上。由于菜园子也被淹了,园里的青蛙全都跑到了屋台子上,挤在屋檐下,绿的、麻的,深色的、浅色的,构成了一道罕见的风景线。我家养的几只鸭子和灰鹅,由于“失去了家园”,也随着大水漂流直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涨水的时候,是搬鱼的好时机。我家老爹把搬鱼的筝子装在离家不远的矶头湾上。装好后便一个人坐在岸上,一上一下地搬筝。其实,搬筝是一种最蠢的弄鱼的方法,巴掌大一张网子,上面没有任何饵料,只有最笨的鱼才能撞上。因而一天下来,搬不了几条鱼。我想,老爹主要还是在享受搬筝的过程吧。

大水退了后,都要在小河两边留下厚厚的一层淤泥。这淤泥是造物主对家乡的恩赐,整个洞庭湖平原都是靠年复一年的这种淤泥淤积而成。淤泥有着丰富的养分,大堤外洲防浪种植的杨柳树,吸收这种淤泥的养分,长得格外精神。春夏是绿色,到了秋天,叶子渐渐变黄,风一吹,落满一地,金黄一片,好看极了。还有杨柳树下面的知了,不知是不是也受到了淤泥的呵护,小河的水再大,也影响不了小东西在泥下面的生长。水退去之后,它们成群地钻出地面,爬上杨柳树干,蜕壳成虫,放声歌唱,噪声一片,热闹之极。

枯水季节,河水让道,河滩露出,小河成了孩子们天然的游乐场。他们或在水中游玩、在岩石缝里摸鱼捉蟹;或在沙滩上玩游戏、踢毽子,乐在其中。记得有一年我在沙滩上跪着爬行,只顾着享受乐趣,膝盖上磨出了血也全然不知。到了冬天,小河的水也会结冰。结冰的厚度,视寒冷程度而定。暖冬,则冰薄,冰上不能走人;寒冬,冰厚可达半米,足可行人。有一年大寒,河水结了厚厚的冰,我爷爷到河对岸去接裁缝。去的时候一个光人,踏冰而过,平安无事;回来的时候,由于挑了一担缝纫机,增加了重量,走到河中间,冰被压破了。原以为会沉到水底,但水只没到了爷爷的膝盖,又被下面一层冰给撑住了。原来,河的下游筑了一个水坝,在结了一层冰之后水又上涨了,上面又结了一层冰,形成了冰上结冰的奇观。那年河里的冰,是我见过的最厚的冰。镇上的胶轮骡马车从县城运输物资回来,经过结冰的河道也平安无事。冰面上被车轮轧出了深深的两条沟,骡马车还在冰上行走了半个多月。

1999年,三峡大壩建成后,藉池河口再也没有长江水分流了,家乡的小河变成了一条只有涓涓细流的小沟。几年前,我回家乡走了一趟,只见河洲上长满了芦苇及其他野草,淤泥不见了,沙滩不见了,小河不见了。

我只有在梦中才能见到家乡的小河了。

来源:清风杂志社

作者:鄢利民

编辑:陈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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