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上海17岁少年跳桥身亡的视频令人心痛，身边也时常听到学生跳楼的消息。花样年华自我毁灭，留给家人无尽的悲伤，给社会也敲响了警钟。我痛惜独生子女任性脆弱的同时，也感叹家长不易。当家长是个技术活，要理智，更要讲方法。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希望一代强过一代，这是家长的普遍心理，也是推动家庭兴旺、社会进步的动力。但凡事要适度，要理性对待，不能期望值太高、要懂得调适，毕竟伟人极少、名人不多，大多数是普通人、凡夫俗子。

我从小让女儿看《才女传》、女首相传等，希望她成为大人物，但她天赋无异禀，成绩总是中上，看来不行。又让她看文学家、科学家的故事，略有兴趣，养成了喜欢阅读的习惯。课外书看得多，又担心她学业成绩。果不期然，临近初三，成绩由班上9名退到19名，数学竟然没及格！我的天，我无比愤怒，平时讲了那么多竟然还不及格！记得我父母常说“不听话呀，生得你出、打得你死！”开家长会时我无地自容、拳头握得水出。

幸亏家长会后，学校有个可自由去听的讲座，大礼堂里有位退休老校长在讲教育之道。他讲的一个事例对我启发很大，说是他教的一个女生偏科，家长十分焦虑。他劝家长说，全才十分稀少，毛主席那么伟大，数学也只勉强及格。他和家长鼓励引导那女生考了个一般的大学，但后来女生发展很好，成为了著名作家。

我的心稍微平静了些，但余怒未消，回家的路上找了楠竹丫子，准备晚上吓唬吓唬她，如果她顶嘴就会真打。我爱人见我恼怒拿回楠竹杆子，吓得不轻，暗地里将竹条藏起来，并暗嘱女儿晚上多穿衣服，以减轻皮肉的痛苦。

我反复想起老校长讲的，家庭要和，家教要常，要多鼓励，“罚子十过，不如奖子一长”。女儿回家后，诚惶诚恐的，生怕“暴风骤雨”。我装作轻松地请她们到饭店吃晚饭，并点了女儿最喜欢的红烧鲫鱼。她娘俩不知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说了些责备自己经常加班工作没有陪好她学习的话，也说了此次考试不要紧、中考应当赶上来之类的话。见女儿绷紧的脸松了点，妻子顺势也打气鼓劲。

当晚，我的“暴政”计划放弃了。第二天我选了她一篇文章推荐到《长沙晚报》，不久文章发表了。我剪好报纸送到学校女儿手中。她露出了久违的笑脸，两眼闪闪有光，“笑在眉头喜在心”。

中考成绩出来了，5A！只有数学差两分是B。她抑制不住喜悦打电话向班主任报喜，班主任硬是不相信：“不可能喽，你最多得3A。两个月会有这么大的进步？”当然，我也没想到女儿有这么大的进步！女儿后来告诉我说，她理解了父母的良苦用心，没有打她还鼓励她，只有拼命学习来报答。

家长是子女的第一位老师，也是终身的老师。子女教育不是一帆风顺的，总有波澜和曲折。女儿成功考入长郡中学湘郡班后，我以为进了名校就万事大吉了。没想到几个月后，她染了黄头发，老讲外国好，总嫌学校太小了，饭菜又不好，成绩直线下降——进入叛逆期了。我们只好让她回家住，但每天接送很烦人。我晚上经常加班到十一二点，每天又要早上六点起来，实在熬不住。幸亏不久找上了同一小区的热心熟人的便车，早上同去，下午自己回。由于工作调动，后来我们搬家到河西，三位家长拼车轮流接送。我假日带女儿到大学名校参观，想让她立志；挤时间到学校拜访老师，加强交流沟通；假期中请大学生进行家教或参加课外培训……收效甚微。幸亏高三时班主任有经验，他说，青少年走一点弯路是正常的，她们在弯路上碰几次壁后就自然成熟。我们谁没走过弯路呢？马克思读大一时也是个问题青年。

进入大学后，家长就更加管不着了。我经常告诫她，品行要正，成绩要好，能力要强，争取毕业后考上选调生或公务员。她老是反驳：大道理哪个不晓得？烦不烦！大二后更加放肆了，主要兴趣是唱歌、旅游，而且是热衷唱英文歌。有次放假，全家回老家去，她坐在车上说晚上被恶梦吓醒了，说高等数学题目做不出。我说，数学不是考了吗？是不是没考好？她支支吾吾才说挂科了（考试没及格）要补考。岂有此理！想当年老子是门门考优的，我怒火中烧，好几次想停下车来，把她赶下车丢在半路上。幸亏理智战胜了情绪——看到上海母亲在环线上停车责骂导致儿子跳桥轻生的悲剧，庆幸当时自己没有停车赶女儿下车——虽然估计她不会轻生，但情感的伤痛是多年都难以愈合的。她后来懂事了、发奋努力，拿了两个本科文凭及初中、高中教师资格证，选择了自己喜欢的职业，如今在某重点高中教书。

“儿孙自有儿孙福，不为儿孙作马牛”。家长把子女带到世上，他们不是家长的附属品，也很难满足家长的理想期望。家长只是引路人，路终究要他们自己去走。

先成人，再成才，成名成家随缘吧。即使当虎爸虎妈把子女逼成了才，有的还恨父母一辈子，因为她（他）的童年和少年没有美好的回忆、只有恐怖的记忆。是铁炼成钢，是泥制成砖。当家长是个技术活，平和心态、经常交流、理性对待、家校互动，其他就交给社会和命运吧!（作者黄熊飞系湖南省作协会员、长沙市政府研究室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