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局局长老马最近右眼皮跳得实在厉害。“左眼跳吉，右眼跳灾”，他心里有股不祥的预兆，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为此，变得坐立不安，人也消瘦了。

果不其然，这几天官场风声鹤唳。先是发小马彪被自己的办公室主任告发，“领盒饭”去了；接下来，曾经的老搭档马宁受到会计的“牵连”，定为了渎职。马彪、马宁和自己，当年可是县里有名的“笔杆子”，被称为县委办“三驾马车”，深受领导器重。现在，三驾马车折了两驾，老马是草木皆兵，想想都觉得后背发凉。

痛定思痛，老马觉得，二马之所以失蹄，问题还是出在自己人身上。都怪他们用错了人，看走了眼，才遭来今天的祸端。必须要对局里的人过一道筛子，能力不重要，关键是要有忠心，老马觉得。

接下来几天，老马对全局上下开展“地毯式”摸排，希望能从细微之处找到点蛛丝马迹。常务副局长老王，整日嘻嘻哈哈，说话却滴水不漏；副局长老张，一张苦瓜脸，好像谁都欠他三百两银子；办公室主任小秦，八面玲珑，嘴巴比蜜还甜；总务处老田，做什么事都慢三拍，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好不容易把全局上下的人都过了一遍，老马却一无所获。五十个人，五十张脸上都没刻字，孰忠孰奸，谁又吃得准呢？看来这个办法是行不通了，得另辟蹊径，老马郁郁寡欢。

“大家平时都提防着你，又怎么会在你面前显山露水呢？要撕掉他们的面具其实也不难，你得离开他们的视线。”关键时刻，老婆提出了高见。老马一听有理，当即决定要在单位里消失一周，一来可以去省城做个体检，最近腰椎病又犯了；二来，他想趁自己不在的时候看看，单位里，到底有哪些是“忠臣良将”，哪些是“妖魔鬼怪”。说干就干，老马向上级请了个病假，把手机一关，谁也没通知就走了。

“以前开例会，局长从没迟到过，今天这是怎么了？人不见了，手机也打不通……”就在老马为自己的妙招暗暗得意之时，单位里却炸开了锅。“局长生病啦，在省城治疗，这会还是散了吧”，也不知谁从哪儿得到的消息。消息就像一枚炸弹立刻激起了千层浪，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听说这回局长得的是重病，不然也不会悄无声息地走了”有人说；“听说局长肿瘤晚期了，怕是回不来了”，有人说得有鼻子有眼；“是纪委的人盯上局长了，他才借生病溜走的”“我们局又要‘改朝换代’啦，王常务怕是要上位了吧”……一连几天，局长生病这事成了大家的饭前饭后的讨论之资。

局长“病”了，手底下的人可都没闲着。常务副局长老王，不再嘻嘻哈哈了，这几天一脸正经，在办公室里逐个找干部职工谈话；副局长老张，平日里的苦瓜脸不见了，现在见谁都一脸微笑，阳光灿烂；办公室主任小秦，这几天总和老王双进双出，站在身后拎个包，挺得笔直；还有总务处老田，“慢三拍”变成了“快三板”……

转眼就到周五了，局长不在，常务副局长老王主持召开民主生活会。“同志们，我们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开民主生活会就是要达到红脸、出汗、咬耳、扯袖，治病救人的效果”，老王清了清嗓子说道。“我觉得我们的账务管理有点乱，有些东西明明不能开支，但马局长坚持要办，我也左右为难啊。”慢三拍老田这回又抢先了一步；“我觉得马局长官僚主义、形式主义严重，作为办公室主任，我也难辞其咎”，小秦接过了话茬子；“老马搞‘一言堂’的作派确实要不得，作为班子成员，我没有据理力争，也要自我检讨”副局长老张侃侃而谈。接下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民生生活会开得好不热烈。奇怪的是，大家都对准老马开火，然后不痛不痒地作个自我批评。

民主生活会后的第二天，当地媒体以《公路局民主生活会“辣味浓”》为题作了详细报道。与此同时，民主生活会的会议记录一式数份寄给了纪委、组织部等等上级组织。

后来听说，老马回来后去了纪委，嘴里还不停地念叨，“失算了，失算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再后来听说，老马真的病了，住进了医院。（巴人）